我养的仓鼠死了。
记得很清楚是2021年末那会儿，在本乡的校友要出一只仓鼠，于是就我要来了。
养宠物的初衷有两个，一个是以后很想养猫，想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耐心去坚持照顾一个宠物。其二是我知道仓鼠的生命大致是2-3年，想知道面对一次死亡是什么心态。从结果来说，最初的目的达到了。
为什么是七日谈呢，倒不是说像薄伽丘的十日谈那样每天都有一个故事，而是从仓鼠去世前的一周大概就知道它寿命将尽了。这一周看着一个生命慢慢衰弱直到消逝，的确宛若燃料不足的火焰一般慢慢暗淡下去，中途虽然偶尔能爆出一两点明亮的火星，但也徒劳。
大概是周一的时候，回家发现仓鼠的粮没吃完，本来想着是给多了没太在意。但那个晚上坐在电脑边上一直没听到仓鼠起来活动的声音，就去从木屑里挖出来看了一下。仓鼠在睡觉，也有可能是已经没什么精神了。以往用手拿起来的话会用力蹬腿想逃走，但这次几乎是没什么反应。我的第一想法是会不会白天屋里太冷仓鼠进入冬眠状态了，于是赶紧拿了一个暖宝放在它边上。又一想，这几天还特意白天留了空调在家里就是怕仓鼠冷，于是又拿起仓鼠仔细看了看，发现它不是没醒，而是没力气了。之前会有点反光的皮毛也变得暗淡了，甚至摸上去还能感受到骨头的形状。
考虑到仓鼠本身的年龄也到2年半左右，反应过来它大概步入晚年了吧。我并非兽医，在它停止活动前很难看出什么异常。也许它的身体应该在之前就疾病缠身了，说不定也单纯是身体机能已经快停止了。当晚还能看到它偶尔起来活动几下，于是就把仓鼠水壶里的水换成了葡萄糖液，想着会进食方便一些。之后确实它也不怎么吃鼠粮，只喝水了。
接下来两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，看着它一天比一天的活动量少了。只是回顾这两年，我会想到底给了仓鼠怎样作为宠物的一生。刚开始养的时候，看到网上说仓鼠活动量很大，因此没有选择一般人用的小盒子，而是买了一个大收纳箱。后边也堆了将近10厘米的木屑让它来打洞，给了它跑轮让它活动。在仓鼠最活跃的那几个月它还经常会想方设法地越狱，不过每次都被我用装吃的零食盘子给钓回来送回箱子里。虽然对于一个生物来说，圈养无论如何都不如在旷野中自由，但是仓鼠作为宠物的命运既然注定的话，那不如给他一个更好一点环境。从这一方面来说，好像我可以自诩问心无愧了。
最开始提到我养仓鼠的目的是想看看自己能否有耐心坚持照顾，答案应该是失败的。回过头来看看有很多次因为自己的事忘记给粮食，忘记换木屑。虽说仓鼠自己会囤积不少吃的，木屑越多也越不需要频繁的换，但是既然养了宠物还是应该每天都应当关照一下。这倒是给了我一个答案，自己生活是不能养宠物的，我好像无法保证每天都有100%的精力来照顾它，而是偶尔想起来才回去关心一下。还好这次是一只仓鼠，一个不太和人互动的生物，如果换成猫的话，应该是不太行的。
话又说话来，到了周四晚上的时候，仓鼠好像连打洞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以往它都是挖一个洞给自己埋起来睡觉，但今天就摊在木屑表面。我把它拿起来，明显感觉身体比之前要软，要凉了。它应该是发现被拿起来了，睁开了一下眼睛表示有反应。把它放回箱子，虽然有意识但是后肢好像也没力气了，只能用前肢在木屑上慢慢爬行，即便把糖水放到他嘴边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去喝。我尝试用注射器把糖水慢慢滴到它嘴里，倒还有吞咽动作。这感觉就像是在照顾一个已经丧失进食能力的病人一样，所有生物到了晚年也许都是如此吧。喂了一阵以后，我在木屑上挖了个洞把仓鼠放进去，在边上放了个暖水袋。它应该是比较满意这个姿势，躺进去以后也没有再往外爬的动作。
到周五晚上，再试着喂它葡萄糖的时候基本就不怎么咽了。放在手里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呼吸比之前更加的急促，甚至手掌可以感受到心跳急促的律动，就像是一台机器即将耗尽最后一点燃料前汽缸还在努力工作那样，生命的黄昏将近，眼睛都无力睁开。我知道它大限将至，于是就把它放回之前一直睡的地方，静静等待最后一丝火光的熄灭。
我时常会想，在寿命到头的时候，究竟是应该慢慢的迎接死亡来临，还是减少一些痛苦主动去结束。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事，一方面会看到病人被疾病所折磨乃至需要海洛因才能缓解，一方面又看到一个生物的本能在促使他继续活下去。这时候人的意志和生命的本能是相违背的，但我们是人，并不完全遵循本能的活着，我大概有答案了吧。
但对方是一只仓鼠，几乎是依靠着本能在生存，再者我也没有什么手段可以尽量没有痛苦的结束生命，于是让死自然的来应该也是唯一选择了。还好这个时间持续的并不长，周六早上照例检查它状况的时候，它的整个身体已经变硬了。两年半的生命之旅也终于到了终点，我也庆幸它从生龙活虎的状态到死亡仅仅持续了一周，没有过多的痛苦。假如人的寿命是85岁，换算来一周相当于人类的半年多一点，相比于癌症之类持续数年的病痛，也不算特别长吧。
东亚的文化向来忌讳谈及死亡，但是死在一生中一直就环绕在我们身边，不如说只要生下来就一定会死，因此还是能直面的好。就像这次仓鼠的死亡一样，感受死亡之后才能更好的感受到生者的世界。我这个博客的名字叫青空のカナタ，其源于《天蓝色的彼岸》这本书名。说来也真是巧合，哈里在去世后灵魂回到家里才感受到生时那些理所应当的事情。
“我特别怀念那种感觉。风吹在脸上。也许你还活着，根本没把这当回事，但我真的很喜欢那种感觉”。
不要死后才发现只能通过云的流动才能判断清风拂过。
无论如何，希望仓鼠在此时已经到达彼岸。